浮世守夜者(节选)
《冲突与选择》第二回当代青年雕塑家邀请展文献
作者/老道[深圳]
陆斌的落落寡欢注定了他陶品的郁郁不群,置身追潮逐浪的都市生活和铤而走险的当 代主流艺术,他和他的艺术面临同样的命运———后卫的孤独。 艺术的活动已演变为超脱文化 和生活的竞赛, 因为专注于强先到场, 艺术家与政治史的纠缠,不论合作还是反抗, 因为世俗性的贪功,使艺术对存在的独立判断不断丧失。前卫姿态正被一种可耻的精英主义所驱使,我们的文化骑上发明和创新的猛虎,“新人类”只好凭借速度和忘却去应变集体的心 灵恐慌,不幸的是,这也是当代艺术的作为。索尔任尼琴忧心忡忡地断言,对新奇无休止 的迷恋,是这个世纪我们越陷越深的劫难.陆斌可能天然地迟拙,也许曾在追赶潮流时失 去,或者怀疑了目标。这让他正值青壮之年却自觉是当代的遗类。 出于某种天真或使命.他总觉得赶不上本是虚构的新、新新艺术的快车。 时不我待的一叹再叹后, 陆斌反而甘心 于自己的不合时宜。在越来越边缘的生活里。陶的世代相传的密码,竟成了他乡相遇的乡音。他的生活和艺术因此没有一点外在的强迫,《砖木系列》、《活字系列》、《墙系列》大概 我是看不到现代和后观代炝人的文化硝烟,从心灵家园出发的自足自为,他的陶品自然有 一种遗世的静默与单纯。
陶冶是一种修为,陆斌因此积习宿命般的认真。陶的艺术(有别于时下流行的“陶艺”) 对于此时的人生忽然有了一种庄严和责任。在《都市系列》里,那些来自火热熔炉,如今被冷却的“俗物”,反‘出从艺者良医和祭司的心地,《都市系列—煲》里隐匿着的男女生存 结构,把温情脉脉的补品酿成两性的祭器。《都市系列—年年有余》身裹药纱的鱼的尸体, 上面还有赫然的大红双喜”,这是都市里早已魂死的礼仪和祝辞,但这种游戏还在继续着, 仿佛祭祖活动里的供品, 因为不是留给活人充饥的,败絮可以其中, 只要金玉其外。阳间许多热烈的礼仪,真正触摸到了,才陡然感到一种阴间的僵冷。现实总有艳俗的欲望,人类先天和后天的媚俗渐渐把许多悖论模糊成一种当然的默契, 贤惠与求生,冷漠与礼仪万方……如此相悖又如此默契。陆斌的《都市系列》没有再把俗 世浓妆艳抹成妖婆,让大众围观批斗或者为革命青年的匕首、投枪提供靶子.源于自身境 况的本份,使他如良医和祭司,认真而深谙痛处。灿若桃李的浮世在祭祀般的陶冶中洗尽 铅华,显现出现实生活的红肿和馈烂。由于毫无敌意,陆斌的现实批判犹如望、闻、问。 切后的针灸,让人惊觉于真诚的一痛。
陆斌的艺术没有与那一个真理或潮流约定,他孤独、 内向、沉浸于自己的艺术和生活。每天都是都市的节日,在通宵达旦纵情的都市里,陆斌劳作的剪影和明灭不定的炉火,被遗忘,一如旷野里悲情的守夜。都市的浮华和虚饰纷纷落入熔炉,素烧,上化妆土,高烧到1160,氧化焰的现代情绪与陶冶者满面尘灰烟火色的古风,更辉映了这个场景严肃而 伤感的幽默。大抵真正的艺术就象炼丹,不是去预言什么而是艰苦的发现,而巨大的感染, 正源于这个过程中不断被榨取的天才,还有愚蠢。
由于如此倾注又如此嘲讽,这种经典的期待,使《都市系列》颇具隔世之感。它最好 先埋葬在20世纪末的地下,也许只要数载沧桑,它就会留住更多人的眼。人总不愿正视现 时鲜血淋漓的伤口,却可以无限抚慰自己的疤痕。健忘与怀旧正是艳俗的双亲,他们深植 于人类的身心,随时在繁殖浮花闲草,挥洒着金粉银屑,把世界妆点得珠光宝气,一派荣华。